2019年3月20日 星期三

【閱讀】蓮花

安妮寶貝蓮花
年輕女子「慶昭」身患疾病,滯留高原,靜等死亡。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「善生」剛剛結束追名逐利的暄騰往日,內心長久壓抑的黑暗蘇醒,準備去與世隔絕的墨脫,尋訪舊友內河。內河是被世界遺忘的女子,命運多舛。兩人結伴同行,一路上善生向慶昭講述自己和內河的往昔,雅魯藏布江江河谷的奇崛險阻,恰似敘速述中依次展開的一代人苦痛而流離的蛻變過程。這樣的三個生命,在異地相逢,當往事漸漸清晰起來,前路卻依舊渺茫……。這是勵婕具有重要標誌的一本小說,後現代主義風格,神秘清冷的氣質,筆調優美抒情,揉合寓意和哲理,厚重壯闊。勝過其以前任何作品的美感和力度。小說中三個人物,各有獨特的性格,隱藏創傷的陰影。既有細節敏感的文字描寫,又有對人性的深入反映和探索,表達了城市人群的情感和內心,以及他們所困惑的對於愛,信仰和生命本質的追尋和探詢。


  • 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嗎?答應別人的事,一定做到。
    有些事,貌似答應別人,也許是答應自己。
  • 死亡是真相,突破虛假繁榮。它終究會讓你明白,別人怎麼看你,或者你自己如何探測生活,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你必須用一種真實的方式,度過在手指縫之間如雨水一樣無法停止下落的時間。你要知道自己將會如何生活。
  • 他一直渴望能夠離開她,渴望走到對岸,檢視她的苦難,而不是必須與她攜手並進,應對世間變遷。即使他來自她的血肉,那也是不能夠的。他的人生不應無辜受到她的苦難牽連。他不想成為任何一個人的兒子。他是紀善生。他渴望得到完整的自己。但是生活不由自主一直被母親的意志所驅使和推進。所有攜帶著榮譽的身分像標籤一樣,一枚枚地累計,才足以成全母親。成全她在清寒殘缺的生活中更為彰顯的好勝和倔強。
  • 她說,這是我的第十六趟。
    我經一個人坐船去桑那。
    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麼中國古人說,同渡一艘船還需要修上百年的緣分。從此岸到彼岸要心意執著、目標相同。渡河看起來彷彿一個儀式。
  • 這個男子。她要花費餘生的時間去忘記他的臉。忘記曾經與之相愛及彼此摧毀的幻覺。忘記她是他生命中最後一次出現的煙火,竄至高空,灰飛煙滅。忘記如此的不甘心不情願,執拗地把彼此逼到絕路,醜態畢露。人性不容如此之拷問追究。忘記年少氣盛,忘記內心深處的火焰,而一切終究會熄滅腐朽。忘記對愛的探索和質疑。感情。這是你要的感情。原來不過如此而已。
  • 在這個世間,有一些無法抵達的地方。無法靠近的人。無法完成的事情。無法佔有的感情。無法修復的缺陷。
  • 他從來都不屬於她的世界。他的世界是規則的被量化的沒有瑕疵的。遵守時間的遞進秩序,蒙住自己的眼睛往前走。他不像她。她跌跌撞撞,寧可頭破血流也要看個究竟,問個清楚。從不懂得疏離的界限,縱身投入,帶著命定的盲目的激情,要靠近這熱與光,補充她軀體中的某種元素的缺乏......不計較粉身碎骨。她的行事原則一向以自我為中心,做她喜歡的事情,為此付出一切代價,有甘願的勇氣。他比她多的是他的自保。在事物之間出入自如,不曾沾染任何悲喜塵埃。
  • 只有利益,是彼此最穏固最堅定的支撐。它也有可能在一夜之間崩潰,如果這種利益的結果不再成立。在此前提之前,它就是一堵堅不可摧的銅牆鐵壁,不用對此放置任何多愁善感的猜測、衡量、玩味,試圖印證和論斷。它的客觀性和特定條件性,注定它不會像情感關係一樣容易被任性質疑和推翻。
  • 一個單身女子的旅途。她從未覺得獨自出行是一種耻辱。
  • 好出身的女子其實都單純,以為世間無事不可為。
  • 不愛一個人的時候,他就像一面鏡子,讓你知道你同時沒有在愛自己。
  • 現在我才知道,我們內心裡都有一個孤僻的幼童。這個小小的孩子,在那日早晨醒來的時候停止了生長,只是在清醒的衰老。只不過你的清醒是一直在堅持。而我的清醒是一直在放棄。
  • 她說善生,我最終還是識了你。如果繼續保持糊塗,保持幻想,也許還能留住你。但是我累了。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,慢慢會讓自己崩塌。太不自愛,因此鄙視自己。她克制住任何感傷的表示,不掉落一滴眼淚。
  • 他知道自己會迅速遺忘婚姻。曾經在一起生活過的女人,在他的心裡不能留下深刻的印記。深刻的都是歲月的印記。讓他看到自己的來時路錯落顛沛,不過是迂迴的過程。而兩個孩子一開始就決定不會歸屬他。荷年把他們當作兩根線,聯繫著他們彼此之間的肉體和感情,以此實現她對他的控制。當她徹底對他失去寄望,她便收攏了這兩條線。
  • 徹夜傾談、樂此不疲。這是他們少年時就已形成的模式。他們似早已習慣在彼此的人生中設置一個舞台背景,不動聲色,不轉不換。可以各自站在舞台中央,對著一束潔白的光柱全神貫注、孜孜不倦地說話。她將會一直習慣這樣寂寞地對他說話。只對他有話說。他也是如此。這個世間,只有他們兩個人掌握了通往彼此內心的一條袐密小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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